《开唐》 作者：小椴 （全本）

云龙逍遥

　　长安城的教坊共分为两部，右教坊在光宅坊，左教坊在延政坊。有所谓“右多善歌，左多工舞”之评，很久以来，相因成习。

) o; o/ I, l9 S8 G" ~; |9 d5 `
0 r: W% A5 T) T7 g  j! G　　右教坊所在的去处是个榆柳门庭，门口绿阴浓密。坊前一条巷子因往来多绿衣宫使，时下又被人呼为绿衣巷。这儿门里门外的绿荫实在太浓密了，就算是艳阳天，院内也只泄下稀疏乳白的光。坊内六院就那么安静地沉睡在这片绿荫里。
8 Q7 f. s' ~* o$ Z, b5 \

　　时值中午，右教坊宅院的大门却紧闭着。右教坊共辖四部，计有雅乐部、云韶部、鼓吹部与清乐部。所谓“九部乐”就这么为左右教坊分辖统领着。

( r6 j# n" E! Y& ^* Z
: r# z4 s9 L' \0 z2 c# q4 [; b, g　　这时坊内诸院阒寂，唯云韶部所在的云韶厅中还传出些声息。

) O1 [! z2 p; t3 y, r/ H* X
　　那云韶厅占地极大，五开的格局全未隔断，粗大的楠木柱子支在厚重的石础上。石础全未雕花，柱上也只涂了清漆，陈年的木香微微发散出来，映衬着那石础青粗厚重的纹理。厅顶上也没有吊棚，直接横陈着一根根粗大的梁木。梁木涂成褐色，而梁木上头的瓦顶，是直接在瓦上开了些口子，用半磨光的云母石砌就天窗。


　　日光透过云母石，隔着粗大的梁木，滤成乳白照下来，照着这有数十席大小的云韶厅。


　　厅内一溜青荡荡的地砖上，这时正站了二十几个云韶子弟。她们个个敛手屏息，人人都只穿着练功用的白纻衫。那纻裳竟是半透明的，里面空空荡荡，什么也没有——因为教舞的善才要看清她们的肢体动作，所以有意让她们什么都不穿。


　　满厅都是女子，只教舞的乐师是个男人。那白纻衫如云似雾地浮在一个个年轻的躯体上，就只这么站着，也像一团薄薄的雾飘浮在清朗流丽的生命之河上。
  ]6 _" w0 s. g" ~
: f' [3 u4 r5 p( e+ a
  Z5 s9 S, a$ M9 W0 V　　厅内，只坐北朝南地放置着一张胡床。那胡床很矮，上面只铺了张简素的龙须席。胡床四脚上的雕花却刚健朴实。那胡床上坐着一个男子，年纪好有三十许，同样是一身白衣，不过他的衣麻麻的白，却是不透明的。那衣服粗硬硬地衬着那男子方刮净的须根，衬得衣越白，须根也越加青森干硬。
; n( I. E8 Q/ T8 ]( u8 U% A9 Z' v

　　那男子身材削瘦，双颊微陷，挑眉细眼。只见他面前放着一盆水。忽然他略松了一下领口的扣子，一件薄衫就从他领上直泄落在腰际。他自敞衣袒腹，腹上的皮黄薄得像一张纸，那纸打了皱，纹路叠加地替代了他漠无表情的脸。
/ H# H& e  s  H, j/ H
1 z, e4 L5 O+ x7 s! s/ _7 g% l& G1 ?& v
$ L! e; e/ e$ D1 f& y1 L　　只见那男子抽出一根藤条，用那藤条沾水，就向自己背上抽去。

- r' L- v& |* x
% U2 x3 d8 A8 z4 J  E. }　　厅内很久都没有动静了，这时却听“啪”地一声脆响。


5 j# T$ V* s7 E& p# d  k　　那声音挟着一道红痕从那男子背上飞出，一条血红的蜈蚣似的痕迹就慢慢在涨大。
. ^$ c) Y9 H3 g9 Z8 y& ]' A! c
* R. L9 D, R3 \+ r  I  u& a6 R: {1 a% f
6 d6 j0 B. V$ }7 s: R- O5 _: p　　那红甚至涨出了那男子带疤的背，直涨满了整个云韶厅中。
4 p' |+ q2 s$ r/ `& }
  E; M2 N' ^2 R& O; K0 s$ b+ h4 q# [
　　那男子眉毛一抖，却不说话，用那藤条沾水，又一鞭用力向自己背上抽去。
$ E/ B7 T; w- ^' Q

- A1 v" s7 N5 M# o0 w# K6 g/ x　　他本是这云韶部统领教授的善材宗令白，满厅都是他的弟子。不知他为何不责罚堂前弟子，反如此凌虐着自己。
; |3 h) V, b) W' D, e% c

5 V' t1 y+ y6 M4 C3 h% k　　然后，只见他一下一下，那么认真而毫不手软地鞭笞向自己，只眉梢唇角偶尔控制不住地牵动下。血色的蜈蚣爬满了他的背。厅下众弟子动都不敢动，只是压抑不住的紧张。渐渐渐渐，才听到有细微的压制不住的抽咽之声，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，大得快要盖住那鞭挞之声了。那男子却横眉怒目地扫视了满厅弟子一眼，喝道：“哭什么哭，我早都没脸哭了！”


　　堂下弟子被他这一下噤了声，只个个胸脯憋得起伏不定。那善材只看了她们一眼，又向自己背后抽去。
$ B9 }$ \# ~8 `9 L, s
3 P& o5 t3 q: L6 u6 z  k
　　鞭打的痕迹遮掩不住地向他肩头蔓延过来，血红的蜈蚣张牙舞爪地宣泄着怒气。好几十鞭后他才一抛藤鞭，停下手来，像不知自己该往哪里看——自罚是自罚完了，可这惩罚像不过是在负气，终究又有什么用呢？好久，他才仰面向天，耷眉无语。又过了好一会儿，才突然一声长恸起来。


　　他这一恸，直如幼儿失怙，上下求索而不得其解，竭全身力量但终无所得，声震梁木，响遏行云……他那悲伤是发于心底的，他的气也真长，这一声长恸，竟近于盏茶工夫才止。然后只见他一垂头，两行泪抛了下来，低头道：“今日南熏宫立夏之宴，教坊九部，八部均已奉召，独余你我云韶一部。我这个做师傅的，真是哭都没脸去哭了，也真的……对不起你们！”


　　——当今朝廷礼乐本为太常寺所掌，共分九部，计有雅乐，云韶，鼓吹，清乐，驱摊，熊罴，鼓架，龟兹，胡部之别。各部间又别有坐部立部之分。

. F4 m7 f! g# p2 z; d
% L+ U' g' X6 ?4 w$ g/ U　　云韶部排名本来靠前。只是当今天子戎马出身，素爱健舞，于云韶部那长襟广袖的软舞向来不喜。加之太常寺少卿龚定甫不知为何一向对云韶部冷眼有加，于去岁教坊九部斗声较舞之际，独黜云韶部于九部乐中的最下乘，考评了个“下下”，此后就一直见黜。

: ^, z+ f% b6 ?+ j/ c
　　今日南熏宫立夏之会，虽不算大宴，却也是一年中少有的应景盛会，太常寺召齐教坊两部入内侍奉，却独独排除了云韶部，不许列名。云韶部的统领教师宗令白遭此打击，也难怪痛楚如许。
5 d. q& \4 R; D% V
! t& M% S# \: N' B
6 {1 I9 k- ^7 U# [6 k. a　　这时，一番渲泄过后，只见宗令白一时只是耷眉耷眼地坐着——那痛像不是痛在他身上，而是火辣在他心里。他祖上本是乐坊世家，先祖远在两晋时就已供奉乐部。“乐以成礼”，他相信这天下终究是要靠“礼”来节制的。这“乐”之一字在他的心里是极重极重的。岂料到了他这一代，躬逢圣朝，却会遭遇如此奇耻大辱。


　　厅下弟子怔怔地望着他，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起。这个师傅，和其它乐部的都不同，众弟子一向就没见他喜怒形于神色，谁想到今天……今天的一恸一愤，竟会激烈如许！
( R9 C. x  {. j$ k% L

　　良久，仿佛起自无声的，只听有人轻轻地哼起一支曲子。那曲子像乘着日光而来——那不是暴烈于头顶的初夏的赤阳，而是几千年以前的太阳。


　　那曲子和着那阳光渡过倥偬，渡过时光，渡过无穷战乱与流离，在枝与叶的间隙时穿透而来，安静平和，却又清心爽神。
; U/ h2 d# r* C$ c! P6 v" {$ [0 Y) Y% r
  ~! M, @3 J5 R3 q$ X
　　——那却是相传黄帝所做的《云门》。

6 Q0 y# y: Q2 m' ]& X: |# F
　　据说，“云韶”二字的由来就是由黄帝所做的《云门》与虞舜所做的《大韶》拼合而成。这是宗令白从小就听惯了的曲子。那曲子这时由一个弟子哼起，马上似也就回响入众人心底。


+ P. k3 v7 l9 k　　接着，几乎全然自发的，厅中诸弟子就有人伸臂、下腰、回风、舞雪，应着那曲子的旋律舞了起来。其实哼唱的人一直不敢大声，唱得声音低低的，不是耸耳细听简直渺不可闻。但厅中弟子个个都已谙熟于此。只见她们队列散开，抛袖折步，展袂回裙，竟依了那心里的乐韵舞了起来。
/ [2 Q1 b# [, {$ Y& C
# u5 T% I1 S9 a9 M! u  L0 C
& R' @/ _1 j, j. ^. K  ?　　那舞一经发动，哼者也渐渐停了声息，仿佛惊异于自己带来的这一场舞，稍一错愕，忘了哼唱，也自全心全意加入到这一场舞中了。
3 P) o5 C; X3 k" z1 N$ z; }

　　满厅只见白纻飘拂，却没有乐声。这一舞竟成了一场无声之舞。阳光从云母石天窗泄入这古朴的大厅。满厅寂寂中，只见一个个人影轻挪，白纻飘摇。人人都沉浸在自己心头的那个乐韵里，竟舞得这一厅空旷得不知今夕何夕了。


　　这无声的安慰却像比任何慰抚的力量都来得大。只见宗令白不知不觉已抬起了头，口中依旧无声，只是喉节簌簌地动着，似乎在心里也哼唱起那曲响自他童年的《云门》。
% ^5 a6 r: C5 w/ ~  g( r4 S
, O% Z# I  e6 A8 y, ]5 V
3 D4 E8 M# ?1 P2 y: Q　　这一舞如云，从画栋朝飞，至夕帘暮卷；本无心以出岫，终倦飞而知还；方景曦曦以将入，复门寂寂而常关；即有被遗诸世外的冷落，又成就息交绝游的自娱。


/ F( _; D4 E' b! s+ K7 D% P　　渐渐渐渐，舞入三折，厅中弟子个个心头不由一时紧张起来——这《云门》之舞，本来薪火相传，可自从隋末以来，世道颠覆，从这第三折起，就有音而无舞，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已失传的了。

% f7 t7 a# f, x( Y1 K$ b# G9 a
! @# y" M: N+ j# z　　就是那曲子，也往往工尺不合，与开头的雍容景象大不相符。
$ U  O1 S! ^# Z
! Y7 X# Z) k7 o7 z
6 c3 L. p+ P' ~5 m, S　　一时，众弟子只见人人踟蹰。她们跳到这里，大多个个心无所依。那最开始哼曲的更是心头暗悔：早料到会这样，又何必……
4 m$ `& |1 n, t, H% d

9 A6 ]8 x$ S4 P3 e! v5 _( A) t　　宗令白一抬头，却见到众弟子队形散乱，舞步荒疏，偏加上他今日心头之事，眼中不由含起泪来。


　　眼见厅中之舞越来越散乱，心中有定见的还可以自持已见，以一己之意将舞继续下去，大多人却都犹疑却步。

% b! p5 x4 O- Q7 Y9 k: ~7 e
　　宗令白心中一声长叹：《云门》与《大韶》算是汉人子弟传自老祖宗的技艺了，如今竟敌不过那些胡乐胡舞，散碎至此，可见天数如此，夫复何言！

, W9 a6 t: R( N+ {8 M8 m
　　他与堂上子弟个个心灰意懒之际，却听头顶忽传来一个声音道：“果不其然！云门一舞，竟残碎至此，难怪于教坊诸部中被黜落于最下乘了。”
+ r- m) S, I1 X

9 ^) e5 r$ s2 H, e5 G/ O  _　　厅中弟子人人一惊，不由个个抬头。
$ w3 q* y4 h0 j: q8 @  e
; X6 o5 z; @4 ?0 h
　　却见大厅顶上，不过数梁楠木，只闻其声，却全不见人影。

' O; X7 }3 S/ C/ w9 D% I
　　众人正心头纳罕之际，却听头顶那人一声长叹后，复又拍手笑了起来：“也是你们太迂，祖上的即已失传，老想着缝缝补补，凑合成当年模样，岂非愈追愈远？硬要补足，那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。我真看不下去了，难道《云门》一舞就只能这么跳？不能这么跳，这么跳……”

: h) y0 u" C6 s- \) I
　　那说话人语音未落，众弟子已见屋顶那一片片丈许宽阔的云母石透窗边，影影绰绰地现出个人影。那云母石本来只磨得半光，那人影又逆着日光，越发显得飘忽难测。他一语未完，忽然就在那五间开阔的大厅顶上跳了开来。却听他边跳边笑道：“云门云门，皮之不存……”

/ L9 U, E. {% f: x  y& H1 l
　　他先只是随兴地起了个步子，似乎自己也在找感觉一般，然后忽听他于头顶上一拊掌，口中喟然道：“有了！”
) N3 \8 H+ I: M& I8 n1 l
9 |& k; H' ^4 \9 E% \
　　只见屋顶上那人于云母窗上忽然停身，然后引颈伸腰，伫身望日。他这一静，也自静出了一抹乐韵。这么顿了有一刻，却见天窗顶上那人影忽窄袖连翩地舞动起来。


　　他边舞还边唱道：“浴兰汤兮沐芳，华采衣兮若英……”

" S% ^; V5 r3 i7 O8 y! ]7 _# w
　　厅中子弟已惊觉其身姿曼妙，举止从容。
( `3 x) d# [' k3 b, G$ l

　　却听他复自长歌道：“……暾将出兮东方，照吾槛兮扶桑……”
. F% V( A; T* @' S- p

/ \# R* R) F% i0 K2 ^　　厅中已有个弟子低声接道：“他依的是《云门》的调子，却已加入了楚歌与楚舞。那先两句似是《九歌》中的《云中君》。”

7 L6 |: r: C6 x  N4 N
" F) q3 C% s+ F2 |4 z& y　　宗令白虽身在乐部，却也算家世清华，于辞章亦能通晓。他微一颔首，低声道：“那不只是《云中君》，他把《东君》也揉合在一起了。”
: H) L& T: S( P* F$ C& i

　　《云中君》与《东君》俱是楚歌，最早记录来自于屈子描述楚巫祭祀的《九歌》。其中“云中君”歌唱的是云神，“东君”则歌唱的是日神。那屋顶之人听口声分不清多大年纪，一时听来仿佛曾经历过沧桑，一时又仿佛不过是个少年。他的舞也跳在那时光的迢递难期中，说不清是新是陈。
% r( R* A/ M/ V8 G7 n

　　他这一舞风起，却是借九歌之章来补足《云门》残缺的况味，于满天翳然中别建人间烟火。只见他于云母天窗顶上伸臂回颐，折腰踏步，轻飘飘的，自有种日初东方，望云而兴的舞意。
2 O- t! l3 A( e( X
! {) j, T: [( h
　　那云母天窗本来半透不透，他的舞姿泄落下来，在那瓦顶上也就更加飘忽难测。他长衫窄袖，就算在那虚飘飘的影子中，却也全不见软糯，自可见出一个男子的凛然风骨之所在。


/ R; @# i! T9 o  A　　只听他唱着唱着，忽一拊掌：“来了，真正的华彩就在下面……”


" Q, |, H2 i3 m' B3 Z/ J　　然后就听他引吭长叫道：

' E; Q# I. ]8 z2 f
' h2 ?* h" _; ^9 k& ]　　“览冀州兮有余，
% [% R; d4 t- ]! ?

　　横四海兮焉穷？”
. g# g. G  _1 d5 w% S/ G

　　他一语即出，立时襟袖纷飞，直似九天云卷，四野霓垂——

: {; K. b  o9 n- A
* f1 Q. K. Q9 e1 W; Y! Q, H　　他一双著着软靴的脚这时在那云母石窗上急促地踏出鼓点来。那鼓点声仿佛天神的车轮经过，雷滚滚的急迫，雷之下是那云母石的窗；窗下是厅内子弟，是这浮世中的众生；而那雷之上，却是云卷云舒，不急不迫……然后、只见他舞出来的境界至此始大！只见他于那数片云母透窗间或隐或现，或明或灭，一时出现在这里，一时又出现在那里。大厅顶上的九块丈许长、数尺阔的云母之窗，竟成了他足下的舞茵。他一现身有如云开，一隐身又如暮合，可连接他或明或灭的身影间的，自有那连绵不断的意韵。

" V$ h! u4 t. d: x$ ]
( C7 O4 j6 d& G& P( L　　只听他口中忽转入《东君》，朗声歌道：

/ K2 W, p6 c3 X2 W0 r& M
  s/ ]3 [. Y4 W8 T( E* {* e' l　　……

8 M9 R5 P* B. k& g( r# h* I5 [0 j0 Y
; T4 `  c: q8 B4 q　　青云衣兮白霓裳，

* d. U# l2 h- N  {1 F6 _
　　举长矢兮射天狼；

2 l# s- G3 z4 p) l: i& V) N. S$ m
　　操余弧兮反沦降，


　　援北斗兮酌玉浆；


　　撰余辔兮高驰翔，

% M' d+ @. e/ [/ ^5 O9 u6 u
1 n1 j# r2 r, T　　渺冥冥兮以东行！
$ V1 F6 A) L2 n9 |
* B# ~7 O8 K) G6 g5 Y. Q9 C6 m4 j
　　……
& U1 _9 Z: r9 w% Y
" j  n; {) l  c
　　——那日神架着他的金乌不可遮挡的，长驱而去地走了！可这云，这云还在他身后翻滚暮合着。

, M" E7 B- V. J8 r- n
　　——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舞，因为没有人活成过这样的酣然恣肆。
: [9 i+ p2 X( g/ g/ {9 z
( I: j' J7 i( i8 `+ u7 ?
　　然后只听他拊掌大笑道：“有趣有趣，今日得了，今日我算得了！”


' u( M* B4 j& ~: ^  e　　一语未完，云母窗边，只见他飘然欲去。

$ r" D5 x; D. T' B* r
　　厅中诸弟子只能人人仰首，如望邈姑射之仙人。
. D- C& N, V* d# A' O1 E# }

　　堂上宗令白为他如此一舞，已引发得兴致如狂，早已在胡床上站起身来，只见他一身麻衫委落腰际，裸着上身无限钦羡地探首长叫道：“止步！”
0 t7 o; q2 n! I; I

0 H  j2 v3 R: e　　屋顶人应声笑道：“止步，止什么步？我兴已尽，再舞不能。想要兴致再来，更不知又是何时。即说是舞，就总有止步之时的。你还唠叨什么止步？”

8 [' t. i, e9 R8 C: Q# s8 V- L
　　宗令白却于胡床上长跪而谢，高声叩问道：“只不知仙乡何处，小子渴求再得指点。”
; V6 }! ~5 W: ^1 |0 p

1 d3 p7 Y( ^- L　　屋顶人却哈哈笑道：“今日不行了，不知你我是否已缘尽于此。让我算算，三天之后，就是天门街斗声的日子。听说近来关中小旱，他们要去祈雨，我却要去听歌。我极爱贺昆仑的琵琶。那日我必去。到那时，或可一见。”

1 I7 r! o. h! Z2 z
　　说罢，他更不理堂上诸人。

' E; q/ D2 q6 N* Q; z1 T0 l
　　等厅中弟子追出门外看时，屋顶早已人影俱渺。

0 c) _" f9 D6 l+ ?: `  ^8 k


4 a) t4 B, Q: b3 P- f/ o+ p, C- i. ^
- P0 |$ Y  ~" [: `. `# @% Y4 `
* h! z% F' ?; m: U+ }% Y8 N% Jhttps://www.feimaoyun.com/s/kw8ctcm1

' a, u+ S9 @: C7 C% J
密码666